不知道为什么,苏颉突然产生一个念头,恶人寿长,所以也格外地耐折腾。
想到这里,苏颉的唇角不禁露出了一抹嘲讽之意。
钱氏虽然没读什么书,但也看得出来,苏颉对自己并没有什么母子之情。
李家三个男人听说苏颉过来了,也赶紧过来了。
看到苏颉都愣住了,这是当年那个黑瘦得跟猴儿似的三郎?
“李颉,你长本事了,居然连娘都不叫?”钱氏决定先发制人。
“我的确长本事了,不过……我有娘,但不是你!”苏颉淡淡地看着钱氏,“听香香说你想见我,不知何事?”
苏颉的态度,让李家人始料未及。
“三郎,不管怎么说,我们家也养了你十年,你怎能这样?”李大郎走到苏颉面前一脸沉痛地说道。
“养我十年,我在李家十年,刚学会走路就给你们捡豆子,每天从天一黑就开始干活,七八九岁就跟着你们下田犁地。”
“在你们把我送到军营,不顾我死活的时候,我与你们之间的情谊便断了。”
苏颉说得面无表情,南槐香听着却颇为心酸。
那会儿在李家村,南槐香也是虽然也知道苏颉过的是什么日子,但她自顾不暇,因此哪有时间跟苏颉感同身受。
可现在,南槐香眼睛都红了。
难不成,人是要闲下来,心才会多一份善心。
“那农家的娃儿谁不是如此的?”钱氏指着苏颉怒道,“你这个没良心的,让你做事你便不认养恩?”
“不认!”苏颉回得慢,但却很是坚决。
“你……”钱氏指着苏颉怒不可遏,“那我就去衙门告你。”
听到钱氏这么说,苏颉竟往旁边让了一步。
“请便!”
苏颉的态度,让钱氏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应对。
“那我们便去皇上面前告御状,看皇上是不是赞成你的做法。”李老大指着苏颉的鼻子骂道,“若是因为叫你做了活,便不认养恩,那天底下的男子是不是都可以不认爹娘了。”
这话说得,连跟过来的白芨都不由得抬了抬眼。
苏颉却皱了皱眉,知道李老大这话,恐怕是有人教他的。
而且这人既然懂得教他这么做,还把这一家子接到了京都,说不好真的可以做到。
李家人以为拿捏住了苏颉,不免有些得意。
“苏侯爷,大嫂知道你今非昔比,但我们又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。”郑氏上前一步,叹道,“这实在是家里过得太苦了。”
“就是,你随便指缝里露露,就够我们一家子的吃喝了。”刘氏难得地认同郑氏的观点。
“是啊三弟,我们要求也不高,把这宅子给我们买下来,再给点银子我们过日子就行。”李二郎看了一眼这宅子,“这还没你们侯府那装柴禾的院子大呢。”
李二郎那天出来的时候,看了一眼前院放柴禾的屋子。
“你们就别逼三弟了,让他好好想想。”李大郎瞪了众人一眼,又看向钱氏和李老大,“爹,娘,不如屋里坐?好歹也是一家人。”
“一家人?他可没拿我们当一家人。”钱氏做出十分伤心的模样。
“一家人吗?”苏颉瞟了李老大一眼,又看向钱氏,“有一年中秋节,你们一家人在院子里吃月饼,只有我一个人坐在门槛上喝凉水,这是一家人?”
“什么时候的事情?你,你别是胡乱说的。”钱氏顿时慌了。
“还有一年春节,李老大赌钱赢了,于是你们全家人都裁了新衣裳,只有我没有。”苏颉再看钱氏,“那年我八岁,下了雪,我只穿了一件夹袄,那还是四岁的时候,捡的你二儿子的破衣裳,这是一家人?”
“那也不是我的,是大哥的。”李二郎补了一句。
这事儿李二郎记得很清楚,因为他做衣裳的时候也不多,因此那年还在苏颉面前狠狠地显摆了一顿,那美滋滋的感觉现在记忆犹新。
有了这一句,钱氏再也没办法说这是假的。
“这种小事情,也值得你记在心里?”李老大一声冷哼,“你如此这般,便是当了侯爷,也没什么出息。”
“李叔,话可不是这么说的。”南槐香上前一步,“衣食住行衣在先,那时候苏侯爷才八岁,下了雪都没有棉袄穿,怎么能说是小事?”
“你个死丫头帮谁说话呢?”钱氏瞪着南槐香。
“李婶儿,都是一家人,我帮谁说话不是一回事呢。”南槐香冲着钱氏眨了眨眼睛。
钱氏这回没明白南傀香是什么意思,但还是闭了嘴。
“那件事情就算是我们的错处,你就因为这个,便不记养恩了?”李老大质问苏颉。
“是啊三郎,这顶多也只能说爹娘偏心。”李大郎在一旁和稀泥。
“就是,你又不是爹娘生的,给你一件破衣裳就不错了,要不然你就直接冻死了。”李二郎在一旁补了一句,李大郎都没拦住。
“是吗?”苏颉看向李二郎,“这件破衣裳值几两银子?”
“这……”李二郎想说个价,可他实在是说不出口。
“或者说,你们一年花了多少银子在我身上?”苏颉说到这里顿了一下,再道,“忘了提醒你们,你们平日吃的野鸡,兔子,野鸡蛋鸭蛋,都是我捡的。”
南槐香听到这里,眼前一亮。
难怪以前时常闻到从李家飘出来的肉香,原来,竟是苏颉打回来的?那会儿,他才多大呀。
南槐香不由得扭头瞥了苏颉一眼,也不知道是不是日头的缘故,竟觉得他格外地高大。
怪道,这会儿能上阵杀敌呢。
“你这是要跟我们算账?”钱氏忍不住了,指着苏颉怒道。
“如果不算帐,你们有什么脸面上京都?”苏颉看了一眼众人,又道,“我从军的二十两银子全都给了你们,就算我一年花销二两,也足够还清了。”
“好,你若是觉得能够还得清,那我们便去皇上那里说个清楚明白。”李老大说完,便坐到了桌边,他的胸口还疼着呢。
可苏颉却走到李老大身边,居高临下地看着他。
被苏颉这样看着,李老大便很不自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