倚轩听雨 作品
18. 第 18 章
但敢设下这种美梦幻境,让凡人在幻境中自愿贡献神魂的,定然不是一般的魇妖,而且豢养操纵这么多人类,它定然会在每个人的梦境中设置一个锚点,以确保能稳定地获取能量。
那个碧色的桃花印记,便是魇妖留在每人身上的锚点。
“难道要靠着这个桃花印记找到魇妖吗?”宋竹月不解,“这也没有任何其他信息啊。”
“有的。”沈霜带着两人走到梦境场景中一处溪水,“这条小溪,不仅在我的梦境中出现,在你们两人的梦境中也存在。”
流动的水流连接着从上到下无数人的梦境,将源源不断的能量输送到魇妖处,只要顺着河流找到能量汇聚点,便能找到魇妖的所在处了。
“下水吧。”
沈霜从储物戒中取出两颗避水珠递给宋竹月和越尘疏,在梦境世界中,无法真实地使用灵力,幸好她储物戒中还有之前的库存。
潜入水中的刹那,沈霜好像掉进了一个被情绪裹挟的漩涡之中,各种柔软的、温暖的感情纷纷聚在她身边,像个盾牌似的抵挡她前进的步伐,每前进一寸都觉得辛苦。
沈霜回头看身后两人,他们的表情也不轻松,逆水行进许久之后,她缓缓潜出水面。
一大片桃花林出现在他们眼前,绿芜坐在桃树下的秋千之上,赤脚在空中摇晃,旁边坐着的竺光霖神态温柔,正哄着她赶快穿上鞋袜不要着凉。
宋竹月看见这场景鸡皮疙瘩起了一身,“鬼故事啊,有人顶着竺光霖的脸干这种人事儿我还真是不适应。”
竺光霖在门派中有个第一剑人的雅称,不是因为他剑术多么高明,而是此人实在是讨人厌到没边。
竺光霖口无遮拦,一天天不知得罪多少人,又仗着父亲身份没人敢管教他,每天跟着孔雀般趾高气昂地四处招摇,结果现在却突然化身温柔派,要是门派其他人看到这场景估计会惊掉下巴。
宋竹月立即拿出乾坤镜开始记录,待这次历练结束定要给宗门其他人看。
此时桃花林的主人也注意到他们,绿芜停下摇晃的秋千,歪着头看向他们。
“道士姐姐,我造的梦不好玩吗?怎么现在就来找我了。”
“很好玩,”沈霜抽出霜寒剑,“只是觉得,一直沉溺在梦里有些浪费时间了,现实还有很多事要做。”
话语间,剑身便迅速挑向秋千,锋利的剑刃将锁链斩断,秋千瞬间从掉落。
‘竺光霖’也抽出剑来,只是他好像对这具身体还未完全掌控,出剑的姿势摇摇欲坠,下一秒就要跌倒一样。
绿芜扶住他的身体,叹了口气,“我是很喜欢你的,道士姐姐,可你未免也太暴力了。”
“在人间作乱就要有这种准备吧,魇妖姑娘。”
沈霜动作不停,剑身几乎快得只剩残影,哪怕没有任何灵力,剑锋还是凌厉地冲破防御,对面的魇妖一时左支右绌,竟有些招架不住。
绿芜的笑逐渐挂不住,连带着一层躯壳都摇摇欲坠。制造美梦梦境本就耗费精力,她步步蚕食,才将整个镇子收在自己控制之下。
要不是因着想给自己和他另找一具耐用的身体,这群修士她本不打算硬碰硬的。
魇妖抱着‘竺光霖’迅速后撤,手臂一挥,便有无数道身影替她拦住沈霜。
“你很强。”她略带赞赏地看了一眼沈霜,年轻、健康、美丽且强大的身体,这本是她最好的容器,如果可以的话她倒真想把对方留下,“可惜,这里是我的主场。”
数百道身影被驱逐而来,看模样正是镇子里那群被她困住神魂的居民,此刻行尸走肉般,手中握着各式武器,缓缓朝他们走来。
魇妖躲在人群后,目光挑衅。
“师姐,怎么办?”宋竹月攥紧手中的剑,却迟迟不敢下手,这些人影都是些被控制的无辜民众,如果贸然攻击,她担心会伤害到他们神魂,未来变得痴傻。
“避开他们,直接攻击竺光霖。”
沈霜毫不犹豫地从人群中穿过,剑尖朝被护在魇妖怀里的竺光霖攻去,魇妖挺身挡在‘竺光霖’身前,带着他从刀光剑影间闪躲。
过程中,魇妖惊讶地发现自己闪避的速度居然越变越慢,更为可怕的是,人影也逐渐消失,从来时的方向回去,没有遵循她的控制。
“是你!”魇妖目眦欲裂,她感受到自己能使用的力量越变越少,源源不断的能量也在干涸缩减,“你到底做了什么手脚。”
沈霜不言,只是取出一把玉箫吹奏起来,伴随着纤白的手指在气孔上游弋,一阵悠扬而欢快的曲子倾泻而出。
越尘疏刚一进来时便被沈霜护在了身后。对方怕他受伤,只让他远远站着不用凑近,听到曲子后,他目光倏地聚焦到那个冷白的身影之上。
这曲子……
魇妖目光奇怪,搞不懂对方怎么会在这种情形下还有兴致吹奏乐器,她笑了一声,“是打算靠吹这玩意儿唤醒所有人吗?清心咒对他们可没用。”
一曲吹毕,沈霜放下玉箫,“对一个人有用就行了。”
话音未落,她怀里的竺光霖便疯狂挣扎起来,目光写满愤恨,寄住在他躯壳中的另个神魂也被控制下去,不知消失在何处。
魇妖瞬间慌神,立刻催动美梦想稳住竺光霖的神魂,怎奈竺光霖的愤怒过于强烈,以至于他重新夺回了身体的部分控制权,青筋暴起地从魇妖怀里挣脱,捡起地上的杂草扔向沈霜。
“还、我、玉箫。”
竺光霖连话都说不利索,但硬是靠着这么些年积累的恩怨怒火将自己从梦中唤醒。
“师姐,还是你机智啊。”知道个中来龙去脉的宋竹月比了个大拇指。
竺光霖也不是一开始就那么嫉恨沈霜的。
几人从年少时便相识,从小沈霜就展现出超凡的天资,加之刻苦努力,成为他们这群人里的第一,大家都不意外。
只是越成长,越多的比较便随之而来,加之竺峰主此人本就是个爱攀比的个性,时常耳提面命让兄弟几人跟沈霜学习。其他人听过就当听过,也不放在心上,但竺光霖本就是个骄傲的性格,自然不服气,这份埋怨也便开始暗藏心中。
大家那时毕竟还小,再多的怨,一觉睡醒也便消失的无影无踪。
真正使两人决裂的便是那把玉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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——那把本是竺光霖生辰礼物,但却被竺峰主转手赠与沈霜的玉箫。
熊熊怒火在竺光霖的瞳孔中点燃,烧的他立刻从沉在水中的溺毙感刺醒,如果说他与沈霜真有什么不可调节的矛盾,那么这把萧便是唯一。
“醒了?”
沈霜扶了把竺光霖,对方因着还没恢复,纵然目光如炬,却也只是白了她一眼,并未挣开。
越尘疏适时上前接手,“师姐,我来吧。”
沈霜看了眼那条河流,她刚才给其中撒了些从系统那换的药散,此刻水流正在缓缓干涸。
随着一些弟子迷茫地来到这里,那些沉在美梦中的居民应该也在缓缓苏醒。
与之对应的,‘绿芜’的躯体也逐渐支撑不住,渐渐从空中消散开来,返回到现实中。
魇妖真正的身形被迫出现众人面前,一个身着绿裙的赤足少女浮在空中,模样与那位绿芜竟然有七八分相似,也难怪魇妖会选她作为躯壳。
“不!不要!”魇妖没在意自己失去了绿芜这层壳,她手里朝竺光霖的方向抓着,惊慌失措地喊叫,“许郎!”
半空中,一道虚弱的魂影从竺光霖身体脱离,缓缓浮现在众人眼前,隐约能看出是位青年男子。
“阿若,放下吧。”他音色飘渺且柔和,语气些许无奈,“我陪了你这般久,是不想你太过伤心,别再执念为我找一具躯体了。”
他转而面向竺光霖,“实在抱歉,阿若她还是孩子心性,我又太虚弱没法控制,不得已借了你的身体。”
竺光霖不忿地用鼻子出气,“太废了,还要让女人保护。”旋即想到什么似的讪讪住口,眼观鼻鼻观心,再不发一言。
青年男子微微低头以示歉意,接着对泪流满面的魇妖继续道:“在这尘世呆太久,我便入不了轮回了,我们还会再见的……”
“我不要你轮回!”魇妖声嘶力竭,眼泪在虚空中化为点点星光,“你说过要陪我一生一世的,可是你根本没说过你的一世这么短!”
魇妖回忆起她与许郎相遇的第一面。
那时她还只是个非常弱小的魇妖,因着实力不够,只能在别的魇妖后面吃一点剩下的能量,可实力越小,能穿梭的梦境越少,获取的能量也少。
久而久之,魇妖虚弱地只能选一个人的梦境作为常驻地。
但这种法子是他们族人都不会选的,因为一旦选了固定的人类,那么也就意味着她接下来的绝大多数能量来源都要依靠这人,若是对方苏醒的时刻,她就必须休眠,总之是很没有自由的一种寄生方式。
正在纠结时,她正呆着的梦境下起绵绵细雨。
魇妖记得这个人,他的梦里总是这样阴着,空气中是湿润的水汽,薄薄的雾散在空中,静静的几个行人而过,好似一副江南图景。
这个梦境是淡淡的甜味,是那种不带任何攻击性、会在唇齿间散开的甜,魇妖吃过一次便记住了。
她找了处屋檐避雨,低着头思索要绑定哪个人类作为自己固定供梦的对象,一片白色的袍角停在她的身前。
“这位经常潜进我梦里的姑娘,怎么称呼?”
她抬起头,油纸伞和那个白衣少年占满了她的视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