姜阿沅 作品

31. 棋局已布

名义上赟儿毕竟还是宋安的嫡子,为大昭正统,如今南夏与大昭实则不和,不日战事或许将起,即便宋辑宁不动这个孩子,南夏亦没有理由容下敌国之子。


勉之不愿怀钰再历经分别之痛,得知宋安离世时,怀钰心如刀绞,险些失了半条命,他曾见过她沙场肆意征伐的模样,于那时才忽然惊觉生离死别的痛楚比刀剑更锋利。


烛火摇曳间,江沅双眸掠过小榻上熟睡的赟儿,呼吸突然滞住,问道:“这莫非,是先帝的…”后半句惊悸咽回喉间,手指下意识蜷紧衣角。


江沅原是大昭黎民,于些许皇家秘事略有耳闻。


勉之的眸光在烛火印照下愈发深邃,沉声道:“孤思虑再三,赟儿若养在太子妃膝下,恐难见明岁春桃。”


勉之认真的目视着江沅点头,“若是将赟儿交给你,孤更放心些。”


太子妃出身河东名门林氏,自幼娇纵跋扈惯了,莫说将赟儿记她名下而入玉牒,只怕她是多瞧一眼便要掀翻这屋檐。


江沅垂眸应道:“妾身自是听您的,郡主呢?她是否会答应?”江氏阖族零落,她余生所系不过勉之二字,她自是不会有任何意见。


良久,才听得勉之开口:“孤会同她细说。”他需要好生斟酌,斟酌出一番委婉之言。


江沅点头应下,“那殿下可有想好理由?如何向父皇母妃,解释这孩子的身份?”


子嗣之事并非随便安个理由,便能入玉碟的,江沅提醒:“四年前甫辽郡王私养嗣,宗正寺可是三司会审,以查证是否当真属他血脉。”


勉之来此之前便想好了理由,“既是记在你名下,自是你的孩子,便说是从我在安州的那处庄子接回来的。”


“甫辽那儿子是外室所生,赟儿谎称是你所生,你是孤的妾室,是名正言顺,不必走那些繁冗礼节。”


至于若是被父皇母后问及赟儿为何这么些年一直杳无音讯,他已决定谎报赟儿年岁,便说是怕江沅的孩子再遇害,这话他未说出口,怕再次引得江沅忆起伤心事。


江沅愣神,她自己的孩子便是在庄子上养的,身子孱弱,回来不久后便去了,这孩子怕是处境也不好,江沅眼眶微润,“好。”


勉之倒是意外她答应的这般果断,“你不记恨她?”怀钰当初当着满府下人的面责打她,可是让她丢尽了颜面,便是那次出于愧疚,他才不顾规矩抬她为保林。


江沅拥着勉之,下颌轻轻抵在他肩头,眸光黯淡,“孩子总是无辜的,殿下放心,我会如亲子一般待他。”


江沅失子何尝不是勉之的痛事,可他是储君,不能随意展露情绪,落下话柄。


勉之扶起江沅双肩,江沅顺势躺于床榻,勉之给她拢上被衾,“你好生休息,我让青绾过来照顾你们,若是赟儿闹了,便让青绾哄哄。”


吹熄床榻两头的烛灯,“你且歇下吧。”


江沅乖顺点头,目送勉之离开,贴身侍女终于是忍不住了,跪于榻前:“保林,恁怎的答应替郡主养孩子,她与殿下可是…”


侍女说不出口,江沅轻笑道:“不清不楚?可我总瞧着,她对殿下,未必是我与太子妃那般的心思。”她说不清,但她能看出怀钰每每目视勉之的双眸,是毫无留恋的。


-


辰时三刻,江沅已端坐在铜镜前,尚未褪去残梦倦意,眼尾洇着淡淡鸦青,江沅每日皆要去给太子妃请安。


侍女将姚黄中衣层层裹上江沅消瘦肩头,江沅不忘嘱咐:“你好生服侍赟儿用早膳,我晚些回来。”


太子妃不是个好脾气的,府内姬妾三人每日皆会提早些到太子妃这边。


江沅刚踏进屋,便见林琬端坐于正中交椅,怪声怪气道:“本宫还以为,你今日不来了呢。”


江沅端正的跪在地上,前额几乎触及青砖地面,交叠的指尖因用力而泛白,毕恭毕敬,始终不曾抬头辩驳,以往偶有分辩一二句,只会换来林琬更严苛的罚跪或抄书。


卯时初刻那会儿,江沅被赟儿断续的哭闹声惊醒,摸着赟儿额头透着寒意,她以为是受了凉,慌着让侍女去找府医来,好在并无大碍,这才迟来些,可并未错过请安的时辰。


林琬冷声:“出去跪着,没有本宫的允许不许起来。”


江沅人微言轻,素日所受苛待皆是轻描淡写地翻篇,以往勉知晓后,顶多就是遣人给江沅送些伤药与首饰,再不痛不痒地斥责林琬几句。


未有反抗,江沅默不作声走到屋檐下跪下,脊背挺直,低垂头颅。


直至其余二人散去,日到晌午,林琬还未允让江沅起身,径自进里屋让侍女去传膳,像是忘记江沅还跪在屋外。


江沅之前的跪伤还未好,如此旧伤添新伤,膝盖更疼。


今晨勉之下朝回府后,将过继赟儿的事同怀钰细说,权衡利弊下怀钰知晓这是如今护赟儿周全最好的法子,未闹什么情绪,答应了。


昔日里骄傲如凰的贵女,如今连幼子都需托于他人檐下方得周全,怀钰只恨自己无实权在手,身如浮萍。


勉之笑她从前对江沅所做之事,怀钰想起不免心存愧疚,她那时年岁小,被父母和宋安宠得无法无天,是太娇纵了些,才会当众责罚江沅。


午时膳后,怀钰刚至揽月居便见此一幕,“你怎在此处跪着?”


江沅跪于屋檐下,身子摇晃,身旁侍女紧挨着她跪着,双臂穿过她臂弯用力搀扶住她,冬日阳光照在青砖上更为刺眼,前些日的雨水还未干涸,江沅的裙裾被浸湿大片。


“郡主。”江沅颔首示礼,“是妾身来迟了。”


好歹是个保林,府中无良娣,她仅在太子妃之下,看这样子怕是请晨安时便一直跪着了,怎的这般没骨气竟不替自己分辩,怀钰不悦道:“你起来。”


怀钰瞥清莲一眼,清莲在怀钰的示意下,上前将江沅搀扶起身。


怀钰喉间蓦地发紧,轻声道:“你既愿帮我抚育赟儿,我定然也不会让人欺负了你。”她原是想着要给勉之些许薄面,这才来给林琬请安的,眼下看来无此必要了。


怀钰进屋,未待林琬开口,便伸手对林琬肩侧发力,林琬猝不及防踉跄后退,绣鞋绊在雕花门槛上,后腰重重撞向里屋门,两扇门扉轰然洞开,惊得室内珠帘噼啪作响。


从正屋屋檐下刚好可见着里屋,林琬伏跪于地面,林琬撑着酸痛的腰肢仰起头叫嚣:“你敢推本宫?”


林琬手指颤抖着指向廊下侍女,:“你们都愣着干嘛。”


院内众人匆忙围拢,见怀钰从里面走出,满庭霎时鸦雀无声,众人退至两旁面面相觑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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,江沅腿下虚软,险些跌倒在地,林琬入府晚,未曾与怀钰相处过,自是不知怀钰脾性的。


怀钰居高临下看着林琬,随意从两侧指了二名侍女,“押着她,出来。”


她们只是奴婢不敢动林琬,却也不敢得罪怀钰,不管她怎么闹,殿下和皇后皆会护着的,何况她还是荣王府的人。


林琬声线陡然拔高:“你敢!”贴身侍女连忙入屋去扶。


见那二名侍女立于原地,清莲提醒:“你们可是忘了,自己当初是如何活下来的?”


清莲上前拉开林琬的贴身侍女,“你可小心着别动,免得我伤了你。”被指着的二名侍女这才上前押住林琬,将她带去屋檐下。


怀钰面色平静,随着走出屋内,吩咐:“江保林跪了多久,你们就摁着她在这儿跪多久,不许给她水喝。”


戒飭责打不适合用在林琬身上,毕竟会留伤,那她便只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。


怀钰走至江沅面前,轻轻拍落江沅衣袖上的沾染的落英,意味深长的笑了笑,“好好顾着赟儿。”


只要她能顾好赟儿,她会让她将来比太子妃还要尊贵。


离开时,怀钰俯身捏紧林琬后颈,凑近她耳畔,“你若是敢去我小姨面前多说一句,我让你死的难堪。”


江沅紧随其后离开,对林琬屈膝道:“妾身告退。”


见怀钰已离开许久,二名侍女刚想放开林琬,清莲便推门返回,似是料到如此,“郡主说了,她最容不得阳奉阴违之人。”


这事府中众人虽说不敢随意明面议论,终归还是被李溢绘声绘色地在书房内向勉之描述,怀钰如何处置太子妃的。


勉之停笔,顿时觉着无奈,“罢了,随她。”


不过是让林琬跪两个时辰,林琬平日嚣张,总故意为难江沅,合该好好吃吃苦头,左不过他让府医送去伤药,他得空再去安抚一番便无事了。


二人同步于步道,清莲忍不住问道:“少主,方才那些人,又不如连书和唐羡好忠心,你还留着她们作甚?”虽说皆是当初战乱时救下的,可是否愿意为恩人赴汤蹈火,一探便知。


怀钰摇了摇头,告诫她:“往后,不要再唤我少主了,如今是在南夏,你我还需谨慎。”


“是,郡主。”清莲笑意融融的唤她。


怀钰这才娓娓道来:“连书是我在边城亲手救的,是我手里最好的剑,至于唐羡好一开始便是哥哥的人,她的忠心可并非是我的,你以为我当初为何要救那些难民的儿女,百棋之中必有一棋可用。”


她信唐羡好,仅是因为如今她与勉之还未有任何利益冲突,未有猜忌,至于那些她救的人,乱世之中,偶有善心或许是给自己留一线。


她那日不愿救同赟儿遇见的那对母女,便是因为那女孩太过孱弱,甚至不知能不能熬过冬日,她不喜做无功之事。


清莲会心一笑,“郡主,奴婢倒有个法子好好知会那些人,总归她们的身契如今在你手中,不如奴婢找来人牙子发卖几人,以儆效尤?”


闻此,怀钰又气又笑,指节磕在清莲额前,“亏你想得出来,她们只要未有背叛,你便别做这损人不利己的事。”


二人面容皆是笑意,清莲捂着额前,嘟囔着嘴,“好好好,奴婢知道了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