今天我有猫了吗 作品
61.第 61 章
研究所抓的人很多,要做试验也还没轮到森川来月。
那时森川来月还一门心思想着逃走,一度认为这个研究所最不合理的地方,只是没有好吃的而已。
顿顿都是没味道的维生营养液,嗜甜的舌头简直生不如死。
被分到基因组,森川来月也不知道自己是幸运还是不幸运。
隔壁牢笼关着适配组的试验体,每天入住的人都不一样,他们可能死了,也可能还活着,总之森川来月再也没见过他们。
而且他很快就知道,试验给身体带来的痛苦,远远及不上精神带来的折磨。
不适配又还没死的试验体被带回关押,怕试验体发起疯来自相残杀,研究员都将他们单独关在各自小小的单间。
试验体神志不清,在方块大的牢笼内夜以继日地哀嚎,拍打栅栏,嚷嚷着人类听不懂的语言。
隔壁牢笼的女生哭了很久,泪早就干了,麻木重复着爸爸妈妈。
年轻男子大力砸着铁门,试验实在太痛了,双手血肉模糊也不及万分之一。
对面蜷着的男人崩溃瑟缩,身下淌着浑浊不堪的液体,吓得发了神经,抱着自己不停颤抖。
逼仄的地下空间日夜回响着痛苦的叫喊。
森川来月逃跑失败后,身上所有东西都被搜走,连藏在口腔齿缝的针都被找到,暴力挖了出来。
身上再没有任何可以用的东西,他只能被迫听着耳边没有尽头的呻吟,感受无边的绝望。
哭泣,哀嚎,暴躁的狂吼……狭小的牢笼就是人间地狱。
研究所做着最肮脏的研究,却要求试验体保持绝对的整洁。
关押的牢笼墙面雪白,灯火通明,试验体没办法睡觉,最先出现精神错乱的马上会被提出去。
明明灯光如此亮眼,却让人感觉身处无尽黑暗。
这里没有时间,冗长的试验漫无边际地磋磨着森川来月的神智,不断重复,周而复始,他被人拉出去,再带回来,早就记不清是第几次。
没有发疯已经是他最大的坚持。
他也没有叫过疼。
反正疼痛也不会因为叫出来而减轻多少。
在这个地狱里,没有人会聆听他的哭泣。
不知道被关了多长时间,终于有一天,森川来月也被转到另一个组别。
……还是一样的?
反正森川来月分辨不出来了。
也许是同一组,又也许不是。
又有什么区别呢?
他逃得出去吗?
研究员冷血无情,巴掌长的针尖扎入森川来月的背脊。
他早对刺痛麻木,但神经反射还在,像条案板上濒死的沙丁鱼猛跳起来,再被人掌宽的束缚带压回约束床上。
【……好了……去……看看效果……】
有谁在说话,但森川来月听不见。
他被无情推进屠宰场过道,赤脚踩上黏腻湿蠕的地板。
像块抛进斗兽场的新鲜肥肉,行尸走肉般相互厮杀的试验体齐齐望向森川来月。
眼前满墙满地的血腥,森川来月懵懂着向前走了一步,然后被什么绊了一跤,摔坐在地。
他茫然抬起手。
手上沾着湿漉漉血糊糊的块状物,顺着他的手臂滑落,划过一道血痕,落在地上。
那种黏腻……令人发麻作恶的感觉涌上心头,肌肤瞬间激起密密麻麻的疙瘩。
森川来月跪坐在尸山血海中,恐惧令他痉挛发抖。
严重营养不良导致大脑缺血,他徒劳地睁大眼睛,却只能看见面前杂乱的红色血花和马赛克状的黑块,常年摄入营养液的胃部空空如也,吐无可吐,只能无助地抽搐。
【……s1……站起……!】
森川来月不受控制,徒然直立起身,屠宰场内失控的试验体蜂拥而至,拳脚打在身上,指甲掐进皮肤,人海瞬间将他淹没。
【……没有能力……就是死……!】
【……傀儡……是你的……宿命……!】
【……全部干掉!】
像是通了电,森川来月条件反射挥起一拳,人海堆砌的山包飞撞在墙上,血液迸溅,染红了他雪白的病号服。
他愣在当场,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。
他感觉自己应该是害怕的,应该是要尖叫的。
可他最终只是徒劳地张开喉咙,却发不出一点声音。
他急促喘息,瘦弱的胸腔扯风箱一样起伏。
【竟然……成功了……唯一……!】
【……资料……!】
【……回收!】
森川来月立马被研究员宝贝地严密看守起来。
作为这么多年唯一发现的适配者,森川来月非常珍贵,为了防止他自杀,除了在研究室,其他时间他都被强行戴上防咬口枷。
——其实研究员实在多虑,即使不戴口枷,森川来月也自杀不了,因为他早就失去自杀这个意识。
研究所外无数日月来去,牢笼内苍白灯光从未改变,陪在森川来月身边的只有他的影子。
森川来月像只扯线玩偶,他佝偻着背,手脚缠绕无形沉重的锁链,将他的灵魂撕扯得皮开肉绽,鲜血淋漓。
试验日复一日,他的大脑充斥一片空白,最后只剩下杀的指令。
【……入侵者!】
【……s17-63……将他们杀掉!】
——又来了。
森川来月茫然站起身,他不知道是谁在叫他,也不知道叫他做什么,他只是浑浑噩噩,机械地挥舞拳头。
他想呼救叫喊,但他已经忘了自己该怎么发出声音。
……够了。
他不想……
不要再……!
有谁能救救他!
——腹部重重挨了一拳。
——太疼了。
森川来月哇出一口鲜血。
他很委屈,为什么要打他呢?
难道是他的错吗?
是的话……那,再打几下吧。
——砰!
他被摔在地上,嶙峋瘦弱的背脊砸得生疼。
为什么这么疼?
他不应该感受到疼才对。
……他居然还有感知疼痛的神经吗?
沉疴冗杂的病灶好像被拔除,森川来月不知道哪来的力气,忽然升起了睁开眼睛的渴望。
——他想看看,看看是谁。
——他想看看这个人。
男人的战术服破了半边,俊毅的脸庞沾满血迹,即使是这样,他的眼神依然坚定,他的金发依旧耀眼,在轰然倒塌的研究所中散发熠熠光辉。
……好温暖。
森川来月神志恍惚。
他想起来了,这是太阳的颜色。
这簇火焰怦然照亮了黑暗中的灵魂,那么熟悉,那么温暖,强硬地闯入牢笼,撕扯层层缠绕在身上的束缚,顷刻间赶走冰冷的体温。
仿佛一缕驱散阴暗的旭日阳光,强而有力地穿破层层迷障,温暖地抚在濒死枯萎的小树苗上。
脑海纷乱的思绪终于找到疏解口,所有记忆流水般回笼,蓦然把他从经年的噩梦中唤醒。
森川来月霍然惊醒。
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,脱口而出,“降谷……先生?”
降谷零精神一震:“你醒了?”
手指力度骤然一松,森川来月放开降谷零,抖着手后退两步,背脊砰地撞在通道上。
——他是不是又搞砸了什么?
降谷零的脖颈处有两个淤红手印,格外刺眼。
森川来月不可置信,身躯微微颤抖,神经质地摇头。
——又是他,他又伤人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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>他差点杀了降谷先生!
他想说他不想的,他不是故意的,不是他要这样做的……
但是那又如何?
降谷零受的伤难道不是他一手造成的吗?
降谷零承受的痛苦不是他亲手带来的吗?
他总是这样,总是伤害他身边的人,他已经伤害很多人了。
——这样的他还有救吗?
森川来月顿时陷入难以自拔的自我厌弃之中。
沮丧和痛楚无处宣泄,铺天盖地的自我责难将森川来月的心脏紧紧攥住,他快要喘不过气。
为什么总是这样,在他即将看见希望的时候,再度被推入深渊。
——他的解释会有人听吗?
——他配吗?
——他不过是个罪无可恕,不被允许存在的试验体罢了!
“……不。”森川来月难过又小声,“对不起……”
“对不起……”
“对不起……”
“对不起……”
他微弱地哽咽,不停地重复。
——他不是故意的,真的。
——就一下下,相信他可以吗?
“咳……”降谷零回过神,立刻察觉黑风衣精神状态不对。
降谷零不敢上前,两人隔着一臂距离。
“冷静点,特基拉……不,面具先生……”降谷零缓缓抬手,语气平抚,“我没事呢,你看,我没事。”
黑风衣双手紧紧握拳,手背青筋暴起,竭力忍住眼中的酸热,短促又小声地啜泣。
他在很努力地平复自己的情绪。
降谷零放柔了声音:“对……就是这样,不要紧张,没事的……”
咔嚓——支撑柱发出脆弱的崩裂声,单薄的墙体再也顶不住头上的千钧之力,铁板瞬间落下!
生死关头的瞬间,降谷零本能向前猛扑,铁板被重物压弯了腰,发出竭力支撑的呻吟,两人齐齐被压在铁皮仅剩的空隙底下。
降谷零双臂卧撑在黑风衣脸侧,情急之下额头被划出一道血痕,滚烫的血珠滴在黑风衣脸颊边上,然后滑落他的颈侧。
炽热的温度穿透了易容,烫伤了森川来月的肌肤,无神的双眼终于找回他应有的焦距。
降谷零背部被重物压住,动弹不得,下半身酸麻,快要感受不到自己的双腿。
“没什么大不了的……天台那次,我不也……掐你了。”
降谷零还在竭尽全力安抚。
“我也要跟你说对不起……呢,咱们一人还一次,两清了。”
“……呃,看来……”肩膀不堪重负,降谷零的声音开始发抖,“看来、看来我没有办法,像银座行动那晚、像你掩护那样,顺利……”
傻子。
像他这样的人,推开就好了。
森川来月极淡地笑了笑。
“会顺利的。”
降谷零听见黑风衣说:“我不会让你死。”
黑暗中,降谷零第一次看见面具斗篷出现的全过程。
黑色生物神奇地变化成一顶金丝流光斗篷,下一秒,胡萝卜撕开异空间裂缝,巨大的吸力瞬间将降谷零卷进次元通道,降谷零眼前一黑,再睁眼时已经扑通摔在柔软的草丛上。
“……”降谷零懵了一秒,立刻爬起来,“面具先生!”
降谷零这才看清自己身处的位置,他竟然一下子被移动到两公里外的并盛公园!
——可是面具先生人呢?
降谷零四处寻找,下半夜的公园寂静无声,这里只有他一个人。
两公里外,铁皮屋群南翼最后一片建筑物轰然倒塌,大量灰尘在惊天巨响中漫上半空,遮天蔽日,烟尘霎时间席卷四周,半空笼罩一层厚厚的白灰。
难道面具先生还在屋群里面?
“妈的!”降谷零立刻找出手机,“风见!立刻马上找人过来支援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