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木儿 作品

红宇琼楼65一更

只这么大点的小镇子,码头自然就不大。丢孩子的那一家兄弟那么多,又都是青砖大瓦房,显见的,日子十分不错。

这样的人家丢了孩子,一个卖柴的小哥都放弃营生,打算去周围帮着找找,可见人缘不差。因此,抱走孩子的人再是艺高也不敢在这个地方久呆。

桐桐先找到码头,夜里码头极安静,只有一老者守在外面,一个火盆,一站油灯。谁若有急事坐船,告诉老者,这屋里歇着两船夫,有人用船才去喊他们。

她一到跟前,老者就看过来了。然后看了好几眼:“客是生人?来走亲还是访友?要去哪?”

“老人家眼神挺好,记性也好。”

老者起身:“船夫歇下了,要走哪?”

“我跟您打听个事,最近您可见过什么生人来过?”

“并未有生人。”老者笃定的很??。

“您不能一天十二个时辰都盯着,怎么这么笃定?”

“夜里要是没生人偷着来,那白天就更不能了!”老者指着河道边的木排:“近些日子,镇子里有人盖房舍,每日天不亮,放木排的就到了。这河道里都是木头,等闲生人的船只靠不了岸,需得咱自己的船夫帮着摆渡。那生面孔能不认识?”

桐桐就问说:“那丢孩子的前后,可有什么大船,经常来去的,你很熟悉的船只?”

“有啊!给镇上铺子补货的船,那是韩记商户的船,沿河一线游弋,谁家买卖缺了什么货,等他停靠的时候,过来把货补上便是了。好些年了,几辈子的营生了,从掌柜到伙计到船夫,没有小老儿不熟的。”

“您还记得,那天都补了什么货……”或者说,“船上搬了什么货下来?”

“油盐酱醋……针头线脑……郎中补回来的药材……酒水……胭脂水粉……笔墨纸砚……”杂七杂八的,这哪记得住?

“大件的……没有吗?”

小老儿想了又想,“席子?”这是大件吗?“竹帘子?”

席子是铺床的,卷起来是一个圆筒状。竹帘子是挂着当门帘的,卷起来之后的样子跟席子差不多。有时候洗刷了席子或是帘子,孩子就将那个东西卷在身上,然后靠墙站着,捉迷藏的时候是个极好的躲避地点。

但是这玩意看着能藏人,要搬下来……里面藏人的话,重量就不对了。搬货的人不会察觉不到差别的!

桐桐就问:“是船上的帮着卸货?还是店里的人自己卸货?”

若是船上的人帮着卸货,那这人就藏不住。一旦重了,船上的伙计就会想,是不是一个把两个席子或是帘子放在一起卷成筒了。把两个当成一个出货了,这是要吃亏的。

那这个藏人的假设就不成立,证明自己想错了。

可如果是店里的人自己卸货,发现重了之后,一般就不声不响,先搬回去再说。一旦搬回去,那藏着的人就能偷着离开。等主家再去看的时候发现并没有多出来,心里会疑惑,但也应该不会多想或是多言语。

要是这样的话,那就证明自己的猜想是正确的。只要找到卖席子的这一家人,验证一下真假,然后顺着韩记商号的船向下查就行。

因此,她这么问了这老人家。

谁知这小老儿说:“卸货的是憨儿。”

谁?

小老儿问说:“您是帮着找孩子的差爷吧?”说着就往码头边的小屋子去,“差爷等等……稍等……”

桐桐跟了过去,看见老人家提着灯叫人:“憨儿!憨儿!”在外面都能听见呼噜声,这声音一停,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紧接着传来:“阿翁。”

“起来——来——出来——”

里面出来一个壮硕的汉子,年纪应该在二三十岁,可说话的腔调却如稚子,睡眼惺忪里见了生人还往老人身后躲。

桐桐恍然:这人有些智力缺陷。只怕是搬的轻了重了的,傻乎乎的也不知道言语。

老者就问:“你好好告诉差爷,上回搬席子,重不重呐?”

憨儿点头,‘嗯嗯嗯’的应着,“重。”

再多的,这憨儿就说不清楚了。

桐桐就问说:“那一日……船到的时间是不是跟以往有些不同?不是天不太亮,就是天将黑……”要不然很容易露破绽!

“对对对!差爷所说不差。要是以往,下半晌就到了。那日说是河道有大木挡道,竟是耽搁了,到时将晚,留了一宿才走的。”

“船走了有大半个时辰,听说有孩子丢了?”

“对对对!正是如此。”

桐桐心里了然,有人藏在船上,偷哪里的孩子是随机的。这条船路上遇到了被水冲倒的大树,大树挡住了河道,水路不通,耽搁了时间,赶在天黑到了这里。

那些人在船上看见了搬货的是个憨子,这才藏在了席子里。憨子不知轻重,搬了下去,因着夜色掩盖,没人注意到席子里有人。

然后趁着码头忙乱,从席子里钻出来,越过河道就到了柴六的柴场,钻到柴六的车下由着柴六拉着他走,也无人看见笨重的车下藏着个人。

柴六给他们兄弟几个都送柴,抱着柴一离开,巷子里就没人了。巷子窄,车本就不窄,为了拉柴拉的多些,柴必然伸到车外,从两边墙上划拉的痕迹可以看的出来,这车要让出人走的一条道来,另一边一定蹭到墙了。

就这种宽度,车停在巷子里,必将视线挡住了。

那人趁着这个功夫,从车下出来,带走孩子,因巷子口有人,他其实哪里也没去,直接返身回了那孩子家里躲起来。

孩子晕了,不会叫嚷。

等家里得到孩子丢了的消息,最不可能在家里找,一时间都慌了,找了出去。这个时候,他带着孩子再挂着柴六的车离开,半道儿上下来,回到柴场,越过河面,借着天蒙蒙亮,放木排下来,码头上人多,混上韩计的船并不难。

看见生面孔,放排的以为是船上的。船上的在码头看见此人,也只会以为是放排的,没有人起疑。

而其他人找孩子,只顺着路找。对方越过河面,省了十七八里的路,自然就打了一个时间差。以为这艘船从时间上来说,是不可能带走孩子的。

桐桐说小老儿:“喊个船夫来!再麻烦老人家去驿站找金大人,将今晚我盘问的,一五一十的告诉金大人。”

小老儿应着,赶紧去安排了。

桐桐在船上问船夫:“沿着韩记商船的路线,如果早上从你们的码头出发,晚上会在哪个码头停靠过夜?”

“中间要卸货,卸货时间不一,这得一个码头一个码头的问。”

那就一个一个的问。

一夜里,连着问了三个码头,都说没有。直到第四个码头,这次才说那天晚上就是在这里靠岸的。

此时天已经亮了,桐桐给了船夫一两银子:“辛苦了,你回吧。”这个码头更繁忙,因着这是县城。沿着河边的路,一路走,最豪华的船当属花船。

桐桐站住脚:“花船?!”

是呢!弄了孩子能放在哪呢?哪里有孩子的哭喊声并不会惹人怀疑呢?青楼!

而花船则是流动的青楼,它能一直游弋在河里,是流动的。孩子便是哭喊,那也是一闪而过,听见的人连留意都不会留意。

若是有组织,青楼便是最能掩人耳目的。

消息灵通,人员杂,流动性大,是个能多用途的好地方。

她找了客栈,白天美美的睡了一觉。下午出门,买了一身行头,吃了一顿饭。而后回客栈,关了门不叫人打搅,说要读书。然后换了衣裳从窗户出去,一副富家公子的模样往花船去了。

四爷应该也快到县城了,但是他得先去县衙,与当地的父母官交涉,处处都会慢一步。

桐桐站在岸边,看着灯火通明的花船,上面的船娘美艳动人,花枝招展的招手:“公子,可要乘兴夜游?”

她含笑点头,船便靠了过来。

桐桐上了船,那边已经有两个十六七岁的姑娘含笑等着了,扶住她稳稳的落在甲板上。

有一二十许岁的美妇迎了过来:“公子,瞧着面生!第一次上咱们家的吧?快里面坐,酒正温着,热热的饮一杯,祛寒气。”

说着话,拉着桐桐的手……就要走。

只是走了两步,低头看桐桐的手:“公子……”

桐桐用手心摩挲对方的手背:“如何?”

这美妇扬起笑脸:“公子爱吃什么酒?”手背温软,手心却粗糙,有茧子,该是习武的。细看却发现手背稍黑……这手要是护的好了,要是长在姑娘身上……当真是一双妙手。

桐桐抓着对方的手没撒开:“娘子喂来的酒,都是好酒。”

这美妇咯咯的笑,笑的花枝乱颤:“妾倒是看走眼了,原来公子是欢场里的英雄。”

桐桐跟着笑了两声,却感觉有视线盯着自己。她随意的瞟过去,看见一五短身材的汉子,撑着船,戴着斗笠,恶狠狠的看过来。

她的手顺势就揽住了美妇的腰,半抱对方,然后摸了金锭,放在对方眼前:“今晚……姐姐陪我!”

那美妇伸手来拿金锭,桐桐躲开,她扑了个满怀过来,桐桐顺势将人打横抱起:“姐姐着急了?”

那美妇假意挣扎着,一边笑,一边抱着桐桐的脖子不撒手。

桐桐能感觉到,那汉子手里要是有把刀,自己背后能被捅出三十六个洞来。

沿河夜游的人被笑声吸引,或是鄙薄或是贪婪的瞧着,便是瞧不上,但不妨碍他们爱看。

爱看了就有起哄的!

四爷接受县令的邀请来酒楼赴宴,坐在雅间,看得见下面的河景。一听到起哄声他就看出去,正好看见桐桐抱着一曼妙美人,恩爱的很??呐!